郭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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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注视 --------曾贤谋的笔墨智慧
2011-04-05    浏览(800)        来源:郭大仙 官方网站
数年前,在福州三县洲江心公园的一座塔桥上,曾贤谋用一种迷惘的眼神,定定地注视着远方。我透过塔桥的钢架,用摄像机拍下了这个镜头。我至今未能忘怀那种目光,那种属于曾贤谋自己的目光。 我不由得想起作家苏童在《1934年的逃亡》中回忆枫杨树故乡人物时的一段描写: 回想昔日少年时光,我多么像一只虎崽伏在父亲的屋檐下,通体幽亮发蓝,窥视家中随日月飘浮越飘越浓的雾障…… 作为画家,曾贤谋并没有像作家那样将话语凌驾于外部世界的综合上。作家在更大的范围内能够悬离日常经验,他所创造的语言空间往往凝聚在句子之内;画家则不同,他的感觉和知觉经验使得他时时处处自觉地与大自然意象联结为一体,从而注视了这个世界。注视覆盖着画家所有的日常经验,构成了他胸中既有“笔墨”方式的一次又一次诗意的颠覆。 曾贤谋的笔墨方式常常流露出诗意的注视。这种匍匐在南方意象中的注视,内敛着画家情绪的高蹈和优雅。当然,曾贤谋对于现实情景的注视,始终没有脱离他那种特有的迷惘的眼神。迷惘是画家的一种情绪密度,它可能造成画家的两种笔墨方式:内在的安宁和内在的紧张。我曾经将福建的另一位画家郭大仙与曾贤谋作了比较,我认为郭大仙属于内在的紧张,曾贤谋则属于内在的安宁。然而不管怎样,作为画家,他们的笔墨方式最终都可能穿透这种迷惘。郭大仙的紧张在于对画面语言和结构经营的苦思冥想上,而曾贤谋的安宁在于渗透了自己内心之后的思维调整,抑或是一种激情喷涌之后的情绪整理。 水,已经十分熨贴地构成了曾贤谋水墨画语言的涡流。然而,作为南方的画家,曾贤谋所捕获的南方意象并不止于水,也不止于激情。在我的感觉里,南方画家的笔墨意趣在中国水墨画世界中具有相当突出的地位;但是相对于北方画家思想的恣肆和笔势的磅礴,南方画家可能过多地流于曼妙,流于轻柔。多山与多水的南方成了南方画家一种精神期待,从而使得他们在遭遇了一涧水、一丛草,或者一片林子之后,便立即有了某种创作的欲望。南方的山水往往就这样在画家的笔墨中被肢解了。肢解的结果,是现实世界的深邃和神秘、奇崛和妙趣,被现实层面的痕迹所遮蔽。那么,他们究竟缺少什么呢? 注视。———他们缺少的恰恰是注视。 在我的理解中,注视是一种不确定性的智慧。画家与世界的关系,在图景的复合意义上,具有特殊的相对性以及多重性。注视构成了画家与这个世界的独特关系,在注视中聆听自然的声息以及自己心灵的搏动,这种超越“形而下”的自由状态,无疑是画家发现未知存在维度的智慧。对于曾贤谋来说,他的画面语言并不显示出强烈的解构方式,水的自由运用所组成的那些独特的水墨画面,似乎还不足于完全描述他的意象结构和语言方式。如果说,他的笔墨智慧只是表达了对于某种画面语言的快意的感受,或者说是某种快感,那么我觉得这种描述可能过于肤浅。在我看来,曾贤谋的智慧更多地表现在对于现实世界的美学注视上,这种注视形成了他的一连串不间断的艺术感觉,并不是完全自足的。作为一位有充分艺术感悟力和充分艺术追求的画家,曾贤谋的笔墨智慧再度显示出他的美学注视的感性眼光。 在艺术视域里,任何一种美学意义的注视,都可能击穿现实的精美碎片而表现出超越庸常的可能维度,由此造就了相应的美学空间。然而,反映了南方画家特有的美学注视,曾贤谋的目光在些许的躁动中蕴藏着超然和机智,甚至蕴藏着一种隐然的宁静。这时,他心无旁鹜地修剪自己的艺术触角,把握它们伸向现实世界的每一种可能性空间。南方画家的笔墨意趣对于现实世界的消解,也许过多地具有了山的蜿蜒和水的氤氲的意味;但是笔墨意趣毕竟不同于笔墨智慧,后者在对于山的恒定和水的流逝的注视中,发现了一种属于南方的隐隐的精神漂泊,如同苏童笔下描述的“随日月飘浮越飘越浓的雾障”。 这样,我们就可以谈谈曾贤谋的“玩”水了,这曾经是我描述曾贤谋的一篇文章的题目。“玩”水是曾贤谋的一种笔墨技巧,它在南方的水墨画界颇有影响。对于水的运用一直是水墨画家的困惑。在我看来,曾贤谋“玩”水的旨趣似 乎并不仅仅在于画面的氤氲效果上,就像有些作家只停留在叙事层面上;而在于透过水的氤氲,表达他穿越现实世界“雾障”的美学注视。曾贤谋的墨牡丹在南方画界是有名的,即使是旧作,也会使人触摸到画面上的水汽淋漓。历代的水墨画家,从米芾、徐渭、朱耷、任伯年,到现代的黄宾虹等,都不疏于用水,并且被后来的画家们总结出种种用水技法。然而,曾贤谋的用水带有某种几近残忍的快意,疾驰的速度常常使得水渍在萦回的驱遣中就范,从而逸出一种画面的酣畅和饱满。甚至,他可以以水的驱遣破坏画面语言成规,颠覆人们既有的阅读期待。我曾经就遭遇过这种情形。我因此理解了孔子说的:智者乐水。 曾贤谋说,水是大自然中最不确定性的东西。这句话正好道破了艺术智慧的不确定性。所以,他不断地注视这个充满精神漂泊的现实世界,不断地注视自己的内心。在南方这么一个翩然灵动的世界里,许多时候他所能做的,除了注视,还能是别的什么呢?我想,注视的确是一个比如何驱遣笔墨更为重要的问题,因为只有注视,才成就了他的笔墨智慧,一种属于南方的笔墨智慧。 2000年6月18日福州白马河畔悠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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